一个有故事的地方

浏览次数: 作者: 邱美云 发布时间:2015-11-13

  一个有故事的地方

   

   

  蛇形山,一个听起来吓人其实很平常的小镇。由于原涟邵矿务局的立新煤矿建在这里,父亲又在这家煤矿工作了近20年而成为我家一个最有故事的地方。这些年来,只要一提起往事,父母就离不开“当年在立新是如何如何”这个话题,脸上总写满了对这片黑土地的怀念之情。所以,今年10月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,我们一家便驾车向这个封存着无数回忆的地方驶去,希望从这里还能找到一些快要遗忘的人和事。

  

  汽车沿着蜿蜒曲折的乡村公路走了半个多小时,那些曾经十分熟悉的山峦和民居便开始映入眼帘,越近越发现这个小镇早已不是30年前记忆深处的模样,一路走来,父母都在细数这里、那里曾经的食堂、宿舍、池塘、老屋。如今都大变了模样:以前在路边的灯光球场已不见踪影,代之而起的是两排长长的商铺门店;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摊点挤满了过去用来放电影、搞演出的俱乐部前坪;大礼堂旧址的新牌楼门上刻着“蛇形山大市场”几个字。以前,妈妈刚从农村出来在这矿里唯一的一家饮食店做过事,现在这家饮食店也被众多的餐饮门店淹没,连饮食店后边那座综合厂办公楼和冰厂都不见了踪影。为了寻找更多当年的痕迹,我们把车停在路旁,一起沿着新修的水泥路向原来井口的方向走去。转过蛇形山市场一栋新楼,我们便远远看到了当年那两座高高的井架。井架的四周倒没什么大的变化:井还是那两口井,井口的绞车房、充电房、调度室甚至机修房等,都还在原来的位置,只是房屋十分破旧了。令人意外的是,我们在井口绞车房的外墙上居然还发现了父亲当年用红油漆写的“毛主席语录”。在那个盛行“红海洋”的年代,父亲几乎包揽了矿里的宣传工作,到处都有他的字画,他也因此在矿区小有名气。这次我们在矿郊问路时碰到一位老农,他都还记得父亲。四、五岁时,父亲也曾带我到井口玩过,还给我以井架、煤仓为背景照过像。现在看到这些照片,我还能想起当年一些事:有一次,矿里“搞高产”,动员职工和家属参加,父亲和母亲都响应号召,戴着矿灯矿帽,穿着劳动布工作服,手拿着扒煤的铁楸下了井。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害怕,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升井出来,只见一个个都是满身煤灰的“黑人”,根本认不出谁是谁来。至今,这一幕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,提到煤矿工人总忍不住肃然起敬,这是一群用生命燃烧自己,照亮他人的人。

  

  井口附近有一座绿荫掩映的小山,山上有一栋三层楼房,是父亲以前上班的办公楼,楼的顶层是职工宿舍。那时,母亲还在农村,偶尔来矿里探亲,就在这层楼上临时安家。三十多年前,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,我就诞生在这层楼东头的一个房间里。当时,夜深人静,寒风刺骨,人们都捂在厚厚的被子里不敢出门。除了我的家人,没人注意到这龙年的岁尾,楼里还会有一个小小的生命降临。父亲说:那时,你真是个“好呷婆”,一生出来就哭着闹着要吃的,可偏偏你母亲奶水不足,只喂了几口就没有了。临时泡牛奶又没有奶瓶,没办法,只好顶风冒雪到山下家属区去借,为此,还滚了一身的泥和雪。原来,下山的那条台阶被雪覆盖后,寒风一吹就结了冰,人踩上去就像踩在涂了油的玻璃上,根本站不住脚。特别是坡下还有一口水塘,万一滑到塘里,那就不只是洗个冷水澡了。可为了嗷嗷待哺的小女儿,父亲也只好豁出去了,他干脆坐到地上,顺着台阶旁边的土坡往下滑,一直滑到公路,才一步一溜地走到家属区。等到借回奶瓶,天已蒙蒙亮了,邻居们才慢慢知道昨晚我家发生的这些事。时隔三十多年,再来这出生地,我和父亲忍不住又爬上了这层楼,只见楼道两边乌漆抹黑,堆满了杂物,根本就没有了当年那整齐洁白的模样,找到原来住的那间房也是铁门紧锁,只不过门窗都还完整。从那扇破旧的门板上,我恍惚看到了父母当年为儿女操劳留下的层层印迹,心头不禁涌起一阵阵温馨的亲情,鼻子也似乎嗅到了淡淡的乳香。儿时的记忆,在我的脑海里越发地清晰起来。

  

  从井口往回走,我们来到了原来的家属区,家属区中央有一座类似四合院的小院子,是我儿时呆过的幼儿园。幼儿园四边是教室和宿舍,中间一块小坪给孩子们做游戏。说是幼儿园,其实多半是还不能自己吃饭的半大娃娃,故老师们的主要职责不是教书而是当保姆。这里也是母亲刚参加工作的地方,做了半年以后就去了综合厂了,而我在这里却呆了两年多。在幼儿园,我至今还记得的小伙伴只有两个,一个叫晨芳,一个叫“桃子婆”。晨芳文静秀气,是个含羞带笑不多话的小女孩,“桃子婆”则活泼好动,一双大眼睛总闪烁着没边的顽皮。据说以前她就叫“桃子”,没有那个“婆”字。由于总喜欢到荒郊野地疯玩,那头蓬乱的头发里就沾了不少虱子。俗话说:虱婆虱婆,三天做外婆。等到她妈妈发现,桃子不仅全身上下,连家里的床上都有了虱子虱孙了,桃子早已做了虱子的“外婆”,也就有了“桃子婆”这个绰号,以至于到了今天,我都不记得原来的名字叫什么了。现在,想起这些随着岁月慢慢变“老”的故事,既让人开心,也让人伤感。

  

  从幼儿园出来,是一排排左右分开的矿工家属平房,其间,也有几栋是两层或三层的旧楼房。这些经历过四五十年风雨,见证过无数人间冷暖的老房子,尽管主人可能换了一批又一批,砖瓦也已经破烂不堪,可仍然保持着原来那个格局和模样。我们一路走来,看到靠路边有间房子,七八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里面搓麻将。仔细一看,居然还有几个父母认识的老同事、老邻居在里面。久别重逢,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问候和回忆。这些在“文革”十年中一起生活、一起“战斗”过来的人们,每个人都不缺少艰难曲折的故事,只是有的幸运,远走他乡另有发展了。有的依然艰难,在矿里熬到退休,几十年了,还住在这些破破烂烂的危房里,大睁着两只满怀希望的眼睛,在等待着时运的改变。值得一提的是,就在我们快要登上回程的时候,我突然发现在市场的一处门面上,挂着一块红色的招牌,上书“洪山殿矿区棚屋改造第二期工程指挥部”几个字,那就是说,在新的十三五规划中,这片老矿区也即将面临一次脱胎换骨的改造,拆旧建新。到那时,我相信蛇形山的面貌又将有更多更好的改变,矿工们也会迎来一个比眼前更光明的新生活,而在他们后代中流传的蛇形山故事一定更加动听,更加迷人。(市城管局园林管理处 邱美云)